《读懂Libra》：从数字资产、数字货币到数字法币、超主权货币的探索之路

文字 |郑磊 香港国际新经济研究院数字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Libra（天秤座）是 2019 年区块链圈最“闹”的事情。2019 年 6 月，Facebook 正式发布了与盛微合作的 Libra 白皮书，得到了 27 家巨头的支持。生活，加密货币的福音！

不过，这件事一出现，就开始被各方打压。不到半年时间，就有六家支付机构退出了 Libra 联盟。现在 Libra 联盟中只剩下一家荷兰支付公司 PayU。扎克伯格设想的全球支付功能的货币似乎是徒劳的。 Libra 最终会成为扎克伯格的巨型玩具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那么明显，而且我们似乎无法仅凭一个维度轻易得出结论。

这就是《了解天秤座》的出版价值。本书可以在 Libra 白皮书发布和发酵的半年内与读者见面。以我对国内出版业的肤浅了解，它就像天秤座本身一样是一个奇迹。主编陈永伟博士是国内数字经济学领域的权威学者。本书的编辑阵容涵盖了政策制定、学术、应用研究和实际应用的各个方面，尤其是王永利、姚谦、盛松成等在金融领域具有深厚实践经验的经济专家。这位学者的观点很有说服力，很好解释，也很容易理解。这本书不是很长，我认为值得有兴趣的读者阅读。

来自“老虎符号”和比特币

数字时代的数字法定货币和全球超主权货币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比特币，从技术上讲，是一种非对称加密算法（1978年由三位密码学家发明，并以第一个字母命名为RSA算法他们的姓氏）。其实普通读者完全可以忽略这个名字。我们日常生活中都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不需要用“大帽子”来虚张声势。

对于这把超级武器，其实我们或许可以争取“起跑权”。早在公元前的先秦（战国时期），就有一种非常重要的权力宝藏，叫做“虎符”，可以用来出兵征战。虎符是古代帝王派兵使用的军符。它由青铜或黄金制成，呈驯服的老虎形状的令牌。它被分成两半。只有将两条虎纹缝合在一起（这就是“顺应”的本义），承载者才能行使出兵权。下图是国家博物馆收藏的中国最早出土的杨凌虎符。

如果读者对历史不熟悉，可能会经常使用银行发行的U盾。只有将您手中的U盾插入机器并输入密码后，银行才能根据保留的信息检查U盾的身份是否为合法用户。这与虎符的应用原理相同。

非对称加密是指使用两个密钥，一个用于加密，称为公钥，是公开的；另一个是用来解密的，只能自己持有，不让别人知道。称为私钥。两半虎符相当于两把钥匙。 U盾也是两把钥匙，一个保存在银行信息系统中，另一个分为两部分：你自己知道的密码，另一个是加密后写入U盾芯片的密码。当您使用U盾时，银行会通过机器读取U盾中的密码，以验证用户身份。

这个算法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所以我们聪明的祖先用了很久。只是当时的“加密”方式，比起今天，自然是太过简单了。从铸件和用料上看，当时的虎符也难以复制。而今天的非对称加密算法在复杂性上是无与伦比的。在量子超高速计算机出现之前，这样的密码很难“暴力破解”，而且相当安全。当然，加解密的游戏永远存在，无非是看“魔”高还是“道”高。

为了清楚地解释 Libra，我们不得不对比特币说几句话。比特币最初的理想也是成为“一种支付工具”，其先进（或脱节）的理念是这种支付工具不需要中介的存在。这确实是一个“叛逆”的举动，要夺走大量金融家手中的“金饭碗”，但首先要解决有人在没有中间人监督的情况下多次花一分钱的问题（多次付款） ，也叫“双花”）。“中本聪”发明了分布式共享账本，让每个人都拥有账本副本比特币与libra有何不同，共享会计信息，互相监督。所以谁负责记账（记录交易结果在区块链）？答案当然是每个人都可以。为此，“中本聪”发明了一个游戏规则。你不需要白做记账，如果你做得好，你就会奖励！奖励是比特币。

他设计的方法是为每一个“交易”（以及未来值得做的其他活动）制造一个问题，每个人都可以尝试解决这个问题，谁先解决谁就是这个问题的负责人记账，为此他将获得比特币奖励。你现在可以看到，没有中间人，大家都会积极解决问题，成功者将获得劳动收入。因此，簿记成为解决问题，解决问题有奖励。比特币与解决问题有关。如果把比特币当成宝，这种劳动有点像“挖矿”。如果忽略我们最初所说的“记账”目的，从功利的角度来看，大家都忙了很久，只是为了“挖”更多的比特币。一开始，这东西纯粹是一小群电脑极客的小玩具，后来慢慢变味了。

设计了激励机制，确定了工作内容。下一步是让比特币真正具有吸引力。它必须与“金钱”或“购买力”挂钩。于是，历史上第一笔用比特币购买商品的交易诞生了。 2010 年 5 月 22 日，居住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位名叫 Laszlo Hanyecz 的程序员花了 10,000 比特币购买了两个比萨饼。以 2017 年 11 月的比特币价格计算，它价值 1 亿美元。那两个披萨当时的价格约为 41 美元！故事是这样的： 2010 年 5 月 18 日，我们的主角 Laszlo 在比特币论坛 BitcoinTalk 上发帖说：“我可以花 10,000 比特币买几个比萨饼，也许两个足够大。这样我可以吃一个，留一个明天吃。 . 你可以自己做披萨或点外卖，然后送到我的地址。”他甚至对自己的口味偏好提出了要求：“我喜欢洋葱、辣椒、香肠、蘑菇等，不需要奇怪的鱼披萨。” 5 月 22 日，Laszlo 发布了一笔交易成功，称自己已经和一个叫 Jercos 的好友完成了交易，并附上了一张披萨的照片。

多年后，有人调侃这个“程序员”应该是在厕所里隐隐约约哭了。事实是没有。 2018年2月25日，小哥又用比特币买了两个披萨！这次他只支付了0.00649 BTC。

嗯，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诞生在我们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如此巨大的涨价空间，谁也不敢不把比特币当成一棵大葱。比特币比真钱更值钱，人们蜂拥而至，比特币被炒作，人们称其为“加密数字货币”。

“珍珠贼”和“国民贼”

比特币炒作的历史就不说了，大家可以检索公开数据。在比特币的实际应用中，也很难让人觉得这种东西没有恶意。比特币看起来很丑。不知道这是否是自称“中本聪”的创造者迅速消失的原因之一。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用真名，而是一个相当东方的化名。我在币圈看到的最自重的话是“最可怕的关键事实是：比特币就是想骗点钱！而Libra想分享各国的货币发行权！”

利用区块链技术创造比特币、以太坊及其衍生的“类货币之物”只能算作“数字商品”或“数字资产”，它们不具备货币属性，与法定货币相差甚远，因此它们不能被称为“数字商品”或“数字资产”。 “加密数字货币”，我称之为“加密数字货币”。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经济学却有着明显的区别。各国货币已经从贵金属实物货币的形式发展为信用货币，即法币时代。我们所说的法币（货币）是以国家信用为背书的，它的广泛发行是以整个国家的社会财富为基础的。狭义上，国家之所以能够发行货币，在于其公共财政职能和征税权力。根据主权货币理论，要想成为真正被大家广泛接受的货币，社会中的某个主体必须​​有支付的义务，因为每个居民都有向国家纳税的义务，所以目前只有国家有这个功能。正是有了国家税收，才奠定了发行本国货币的经济基础。法定货币实际上建立了 P2ALL（国家对所有公民）的信任关系，而加密数字货币只建立了 P2P（点对点，个人对个人）的信任关系。当然，加密数字货币“去中心化”的概念还是很崇高的，在实施的时候，他们的追随者也找到了自己的经济理论——哈耶克的“货币去国家化”。但哈耶克也承认，“货币发行人的声誉是影响其发行货币竞争力的关键因素。”

张三、李斯本人发行的区块链加密数字货币，即使能够赋予和验证发行人的信用，仍然不能被很多人认可为货币或等价物，缺乏国家人才。有权力和经济基础，这是根本原因。私人或私人机构发行的数字加密货币仍然未能克服历史上存在的私人货币的根本缺陷：价值不稳定、可信度弱、可接受范围有限、容易产生较大的负外部性。很难得到公众和市场的审查。由此看来，无论技术多么先进，使用上的效果与古代的“以物易物”相差无几。

如果说加密数字货币试图取代法币地位的行为就像“偷珠子”，那么Libra的危害就像“国贼”。在全球拥有 27 亿用户的 Facebook 发布的白皮书称：“Libra 的使命是建立一个简单、无国界的货币和金融基础设施，为数十亿人服务。”这句话很容易理解。 Libra 首先需要成为一种无国界的货币。前期至少要实现跨境在线支付功能。之后，扩展的线下支付将成为使用 Libra 的移动支付，显然会取代当地的法币。 Libra 更具进取心，需要以 Libra 为基础货币开展各种金融服务，如银行存款、贷款、汇款、证券公司证券通证发行（STO）、数字资产发行与交易、个人托收信、等，将与现有的传统金融模式竞争。如果 Libra 成功，它可能会成为新一代的 SWIFT，以及电子 SDR。

未来的数字经济当然离不开数字货币。这是各国政府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Libra 的愿景显然已经在一些目前在国际金融秩序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国家引起了警觉。在客观目标和主观压力下，大国显然希望加快推出自己的数字法定货币，即央行数字货币（CBDC）。这是一门复杂的多学科课题，包括与货币政策、中央银行运作、支付系统以及金融稳定、法律基础和监管相关的许多重要问题。

中国人民银行DC/EP如火如荼，中国尚未向Facebook开放市场，Libra计划锚定的一揽子资产不包括人民币。 Libra 白皮书公开后不久，7 月 2 日，特朗普表示：“美国只有一种真正的货币，它的名字叫美元。” 9 月 13 日，法国经济和财政部长布鲁诺·勒梅尔 (Bruno Le Maire) 表示，他们将阻止社交媒体巨头 Facebook 的加密货币 Libra 在欧洲发展。德国财政部长 Olaf Scholz 表示，政府必须否决 Facebook 的 Libra 项目。 “我们认为，货币权力属于国家主权，不应由私人实体持有，”两国财长在联合声明中表示。

虽然美国财长在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的听证会上表示，美联储在 5 年内没有必要发行数字货币，也不反对 Facebook 创造数字货币，但后者需要遵守银行保密和反洗钱规定，Libra 不能用于资助恐怖主义。然而，12 月 8 日，美联储的 Lyle Brainard 警告说：“如果 Facebook 继续其 Libra 计划，它将把代表世界三分之一以上人口的活跃用户与一篮子不透明的主权货币联系起来。私人数字货币发行。如果没有必要的保障措施，全球范围内稳定的数字货币网络可能会给消费者带来风险。”

IMF 还能坐以待毙吗？

Libra 不仅让大国不爽，对一个国际组织也颇有刺激。当然，金融界不会不知道现在的国际金融霸主是谁，也没有听说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特别提款权（SDR）。

Libra 项目负责人在美国国会听证会上表示，将与美联储和其他央行合作，确保 Libra 不与主权货币竞争或干预其货币政策。但他从未提及与自己定位相似的IMF。什么是天秤座？想造反？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能也永远不会袖手旁观。

今年春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 (Christine Lagarde) 表示，区块链创新者正在撼动传统金融世界比特币与libra有何不同，并对现有参与者产生明显影响。新总统下半年上任后，他提出“IMF可以从三个方面提供帮助：为政策辩论提供信息、召集相关各方讨论政策选择、帮助各国制定政策”。从 IMF 自己的角度来看，这可能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诞生是二战后大国竞争和妥协的结果。英国和美国当时都提出了自己的超主权货币计划，但都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 1960年代美元危机发生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试图推出与主要国家货币挂钩的超主权世界货币SDR，但最终难以获得拥有否决权的美国的支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权力，它不可能成为一种广泛使用的世界货币。政府之间的补充官方储备资产。这也反映了在国际经贸往来中，哪种货币能够成为计价和结算货币，取决于货币发行国的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或称霸权地位），以及强大的金融体系。 .

Libra 未来似乎很难占据国际经贸结算货币的主导地位（他们应该知道谁掌握着“钥匙”）。 Libra 的设计与 SDR 非常相似，可以看作是 eSDR（电子 SDR）。目前，唯一被广泛使用的超主权货币是欧元，欧元区国家内部经济发展不平衡。客观上要求建立货币和财政政策集中的超主权体制。否则，维持欧元的持久稳定将相当困难。 .

虽然Libra成为超主权货币的机会很小，但凭借其庞大的商业网络，发行量很可能会超过SDR。由于特别提款权分配的数额远小于国际经贸往来资金的数额，而且主要分配给少数几个发达国家，其实际影响非常有限。 Libra 协会就像一个私人的 IMF，试图在未来的数字经济世界中实现全球货币霸权，这本身就对现有的国际金融秩序构成了不小的挑战。

IMF 不能掉以轻心。但 Libra 真的希望 IMF 参与或发挥主导作用吗？这显然与去中心化的理念相冲突。也许未来会有两个系统，一个是纸币系统，一个是数字货币系统，包括一些国家的数字法定货币，还有像Libra这样的eSDR。这两个系统既是共生的，也是竞争的。我想表达的观点是：让一个中心化的世界完全去中心化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无论是主权货币还是超主权货币，都是建立在中心化的社会政治经济制度和文化传统之上的。去中心化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单靠技术是无法解决的。

基于这样的理解，可以肯定的是，各国即将推出的数字法币并不是完全去中心化的结构，而可能只是部分使用区块链技术来提高金融体系的安全性、效率和稳定性。稳健性，更好地发挥货币政策的作用等。

天秤座的“乌托邦”梦想

自由发行和货币稳定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金融体系依赖自由市场这样的自然均衡机制是不现实的。币值的稳定需要中央权威的外部干预和调整。通过以上讨论，我们看到无论是加密数字货币想成为货币还是Libra想成为超主权货币，前者的发行人必须具备整合财税权力的能力，而后者则需要一个可以协调主要国家的系统。超主权主体，即各国财政和货币政策要在超主权层面统一。货币金融永远是具有中心化特征的国家制度结构。显然，这对于任何私人机构或个人发行的加密数字货币，或者像 Libra 协会这样的松散商业组织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充满去中心化理想的加密数字货币和Libra，无法避免与主权货币的直接竞争。 Libra 将分流和替代部分主权货币的使用，与后者形成竞争。主权货币的使用可能会逐渐减少，这将降低主权货币的调节能力，影响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扭曲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当 Libra 的发行量达到一定水平时，其一篮子储备货币国家的货币政策效应可能会减弱。非储备货币国家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将受到更大影响，其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将受到威胁。

Libra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稳定币”，是一种加密数字货币的名称，指的是与某种法定货币的汇率稳定。这种法定货币作为储备，使用基于此发行的加密数字货币。 Libra 是一种基于一篮子货币和资产发行的“稳定币”。稳定币出现的初衷是为了避免比特币等加密数字货币市场价格剧烈波动。仔细想一想，你会发现它的出现只是说明加密数字货币很可能只是当地存在和使用的一种交换媒介，我们可以称之为“社区货币”或“商业货币”，它们可以没有国界（因为网络没有国界），但往往有“连锁界”或“社区界”。在区块链（也称为区块链生态）上的不同商业圈或社区内使用的加密数字货币，可能难以被自身活动范围之外的其他商业圈或社区所接受。除非将所有这些社区完全统一到一个平台上，否则这就像建立一个超级主权机构一样遥远。包括 Libra 在内的加密数字货币成为法币的补充，未来可能会非常接近真实场景。

我们不想否定 Libra 的积极意义和价值，尤其是其中蕴含的普惠金融思想——“希望创造更完善、更实惠的开放金融服务，人们不分身份、地位、职业，富人和穷人都可以享受这项服务。”本书也有专家分析，Libra实际上可能并不能有效降低金融服务的成本，而且有些国家自身的局限性，也会影响到Libra服务的效果，之前Libra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能顺利上线，Libra需要满足美国、欧盟等国家不同的监管要求，从目前的准备情况来看，短期内很难满足。

据外媒报道，Facebook已经开始向内走。在这个团队中，如果员工开会迟到，该人需要支付 Libra 罚款。 Calibra 产品副总裁 Kevin Weir 表示，他因迟到而被罚款。 Facebook 很早就开始了内部测试，并愿意告知公众，表明了其发行 Libra 的决心。中国 DC/EP 也有望开始小规模测试，美联储也在推进其“FedNow”计划，以开发所谓的“快速支付”，允许近乎即时、低成本的零售支付结算银行之间。

我同意区块链技术支持者的“去中心化”概念，但认为应用过程缓慢，这是区块链技术应用必须了解和坚持的核心原则。我相信数字经济时代的一切都会有数字化的形态，资产数字化势在必行，通证经济将是主要的经济形态。但对于 Libra 来说，谁也无法预测它的命运。这是国际金融领域的一场重要博弈。一切皆有可能。

参考资料：

《比较》编辑部。了解天秤座[M].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9

郑磊、姜荣峰等区块链+时代：从区块链1.0到3.0[M].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18

郑磊，郑阳阳。区块链赋能实体经济之路——区块链通证经济生态初探[J].东北财经大学学报, 2020